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地炉

作者 ● 张艳军

地炉,顾名思义,是垒在屋地下的炉子。地炉由四部分组成:炕洞、炉洞、炉坑和煤槽。它们在一条直线上,地炉与土炕相连,在土炕的正前方,从外面看不见烧炕的通道,能看见的只是炕洞。炕洞是炕墙上凹进去的一块,上面呈三角形,边边是一起一伏的波浪状,这是瓦匠师傅特意设计的,为了增加视觉上的美感;下面两边的两块砖是立着的,看上去像长方形。炕洞底部正中那块砖是活的,能拉能推,好像抽屉一样,故名“抽屉砖”。这块砖是控制热气走向的,拉出来,大部分热气都进了土炕里,就可以把炕烘得暖暖的;推进去,热气就全从炉口冒出来,屋子里很快就暖意洋洋。

入冬前,家家户户都要把自家的炉子整饬一番,我们这里叫“搪炉子”。搪炉子就是搪炉洞,用稀泥修补。经过一冬的烟熏火燎,炉洞壁上的泥难免会脱落几处,只有补上,炉子才好烧。

父亲是瓦匠,家里的炉子就是他垒的。父亲把手从炉口伸进去,四下摸摸,就知道哪里要搪。搪好的炉子,就是好烧,火旺时,火苗高过了炕沿,一窜一窜,想窜上顶棚,吓得母亲赶快用湿煤把火压上。炉坑是盛炉灰用的。数九寒冬里,外面冷冷呵呵,谁愿意出去倒炉灰,全在炉坑里放着。所以,炉坑要建得大,挖得深。每次掏炉灰时,母亲头上都会包上一块头巾,跪在炉坑边,弯下身子,手里拿着铁火棍,伸进炉灰口,左右搅动。炉灰是下去了,可细细轻轻的炉灰粉也从炉坑里飘了出来,在屋里飘飘荡荡。所以,地炉子治懒人。屋子要天天打扫,一天不扫,满屋子都是灰,落满炉灰的桌子像黑板,上面能写字。

那时的冬天,冷得邪乎。白毛风在屋外拼命地横冲直撞,还发出呜呜的尖叫声,撞得光秃秃的树枝像鞭子似的来回乱抽。

屋外寒风吹彻,屋内却暖意融融。母亲早把炉子拾掇得利利落落,炉火也遂人愿,旺旺的,把炉口都烧红了。母亲坐在炉子旁,开始剥花生。

谁说冬天没事干,庄稼人有的是活儿,只是赶紧不赶紧的事。母亲常常这样说。也的确,母亲从来没有闲着的时候。如果把农事比喻成一场战争,那春天是正式开战,夏天是向胜利冲击,秋天是取得胜利果实,而冬天则是继续准备第二年的“子弹”。战场呢,也从庄稼地转移到了自己家。粮食种子要未雨绸缪,提前准备,才能踏踏实实地过个安稳年。

母亲剥花生,我守着炉子熥花生。对于我这不知道盐咸米贵的顽性,母亲从不斥责。我在炉口的砖上熥了一圈花生,并不住地翻动。火太旺,如果不动,一会儿就冒烟了。每每这时,父亲就对我说:多熥点儿。我知道,父亲这是让我给他准备中午的下酒菜。现在是冬天,不忙,喝点儿小酒,暖暖身子,的确是一件惬意的事。

父亲自诩知道得很多,但他一定不知道,一千多年前的白居易老先生,曾经为冬日饮酒写过一首雅致的小诗:“晚来天欲雪,能饮一杯无?”虽然现在不是“晚来”的时间,也没有“欲雪”的迹象,但有风听,有火伴,有酒喝,何不优哉游哉呢?

简朴笨拙的地炉,陪伴了我们一年又一年,温暖了我们一冬又一冬,让我们度过了一个又一个清寒的日子。它的消失,似乎是必然的,但它留给我们的却是难以忘怀的记忆,难以割舍的情愫,还有一声难以找回的叹息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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